《歌手2024》收官,“現象級”音綜如何開啟下一站?
近日,“首屆國際青春詩會——金磚國家專場”成功舉辦,來自金磚十國的詩人們齊聚中國,以青春的名義共話“詩與思”,結下深厚情誼,為文明交流互鑒作出了新貢獻。同樣有這樣一檔節目,邀請國際歌手參與,促進中外文化交流,近期更是“風靡”全網、熱搜頻出,這就是由湖南衛視制作、近日收官的《歌手2024》。“綜N代”如何才能煥新采,成就“現象級”?本期圓桌會,邀請專家、樂評人和網絡作家共同探討“社會向音綜的創新與挑戰”。
——編 者
真實性:全開麥直播打開純粹視聽
劉鵬波:湖南衛視制作的《歌手2024》以直播模式引領了音樂類綜藝的新潮流。您如何評價該節目采用全開麥、現場直播、無修音的策略?
何天平:這種策略的選擇,在節目內外的創新層面都體現出突破性的價值。對于節目內部的創新,《歌手》不僅是一檔老牌“綜N代”,更是目前中國音綜市場乃至更大范圍的綜藝市場中,最能體現制作水準及國民度的現象級節目之一。“綜N代”創新難,頂級“綜N代”的創新更難,僅靠對某些節目要素局部性的創新無法實質性地推動變革,更無法引領觀眾對這檔“老”節目的“新”預期。此次《歌手2024》節目的重歸,必須得拿出真正意義上的顛覆性創新才行。對于音綜來說,“頂級配置+現場直播”無疑是最“解渴”的表現形式。而且對于湖南衛視,也有做大型晚會直播充分的經驗積累,所以現場直播的探索放在《歌手2024》之上,確實再合適不過。
對于節目內容創作的創新,全開麥、現場直播、無修音帶來的當然不僅僅是對音樂品質的追求,更是一檔音樂競技類節目因其不確定性能帶給觀眾的期待值。重回的《歌手2024》,其關注度、熱度之高,已然超越了一檔音樂綜藝的范疇,而變成某種意義上的社會向綜藝。直播的過程為節目打造了一個極具開放度和靈活性的討論空間,大眾在其中既能追求更高品質的音樂審美,更能追求耳目一新的文化消費,這從節目開播以來每一期產生的大量衍生討論中可見一斑。
張若琪:我一直非常推崇全開麥和無修音,尤其近些年錄播修音成為常態,已經讓很多沒有聽過現場live的聽眾忘記了什么才是真正的live,似乎所有歌手一張嘴都能把歌演繹得完美無瑕。湖南衛視作為受眾體量極大的電視臺,啟用關注度很高的《歌手2024》并打出全開麥、無修音這個招牌,對很多聽眾來說無疑算一次“科普”,對歌手們也提出了更加精進的唱功要求。至于現場直播,我也覺得很刺激,高光與風險并存,確實提供了許多好看又有趣的時刻。
我最白:我覺得這種形式很新穎,能夠讓國內歌手更加注重自身的唱功練習,同時也能讓觀眾聽到歌手們更加真實的聲音。相比而言,過去有些音樂類綜藝,由于修音運用得太多,甚至修出了電音,這樣一來歌曲的情感度肯定會有一定的失真。就我個人而言,非常推崇這種直播模式。
劉鵬波:除了直播模式之外,還有哪些創新元素使《歌手2024》在眾多音樂類綜藝節目中獨樹一幟?
張若琪:直播的時候把歌手們在備戰間的情況也進行全程直播,確實給網絡“二創”提供了許多素材,網友也很樂意對一些歌手本身的表現進行解讀,可以說提供了相當多的話題。但另一方面,這種不間斷的直播也會給歌手帶去一定的壓力,可能影響到現場發揮。國外歌手的加入確實讓人感覺很刺激,在我的理解中,這算是一種“鯰魚效應”吧。
我最白:直播過程中,網友隨時關注熱搜,是個很有意思的點。如果能在直播節目中更大篇幅的展現每位歌手對自身熱搜詞條的看法,那就更好了。
劉鵬波:在觀看《歌手2024》時,哪個場景、設計或細節給您留下了深刻印象?
張若琪:除了主持人何炅真的如定海神針一般穩,我其實還很喜歡黃宣和汪蘇瀧搭檔做串講人的那一期,妙語連珠,提供了超級多的笑點。兩人的配合給大家帶來了一種新鮮的“活潑”。
我最白:兩位外國女歌手凡希亞和香緹莫在第一期節目中唱的第一首歌讓我感覺很震撼。看到那英在臺上展現出前所未有的緊張,我在感慨的同時也意識到音樂人對直播的敬畏。不過更多還是感慨國內歌手與國外歌手之間的差距吧,希望國內歌手和國外歌手多多交流,互相借鑒學習。
專業性:對音樂深度的探索與尊重
劉鵬波:《歌手2024》哪些方面展現了對音樂專業性的尊重和追求?節目如何幫助公眾更深入地理解音樂的多樣性和深度?
何天平:我覺得《歌手》這個節目的由來,就是出于對音樂專業性的尊重和追求。這一季節目創作的著眼點相比前幾季來說可能有了更豐富的追求,要處理的內容也更多,為節目表達帶來更多可能性的同時,多少也讓渡了一些立意上的純粹性。實際上,觀眾對于節目的討論可能外在于節目本身,這當然可以理解,在趣味性和專業性之間總有一定取舍。過往《歌手》給大家帶來的認知印象需要有一定的打破,我也認為這樣的探索總體還是有積極意義的。
張若琪:大的意義還是把全開麥、不修音再次重磅推到臺前,以后起碼有一部分觀眾對于節目live的要求會更高。節目還引發了不少人關于編曲的討論,隨著節目的熱度飆升,音樂科普的邊界可以說又拓展了一些。另外歌手們選了不少“非熱門”歌曲、“非芭樂”歌曲(芭樂原意指民謠、民歌,現在更多指旋律、節奏朗朗上口的抒情歌)進行演繹,也是對大眾音樂審美邊界的擴展。
我最白:如果可以加入“歌手們為什么選擇這首歌”的介紹,感覺會更好,更能幫助電視機前的觀眾理解歌手的演唱和情感,不然有時候觀眾會產生“他選這首歌干嗎”的困惑。
劉鵬波:《歌手2024》在舞臺設計上巧妙融合了傳統美學與現代科技,如高清LED大屏和3D投影技術。您如何評價這種設計,它們如何與音樂表演相互促進?
何天平:“音綜審美看芒果”,這在當前國內的音綜市場乃至節目市場中都有一定的共識。作為節目常青樹,音樂綜藝首先要能給觀眾帶來高質量的審美體驗,“視”與“聽”又是感官上的一體兩面,同樣影響到觀眾感知節目的品質。在這一層面上,湖南衛視的節目制作不會也不應讓觀眾失望,何況是《歌手》這樣能代表中國音綜重工業的節目。傳統的美學觀念和全新的技術應用,打造出一種異質而新奇的熒屏景觀,這對于提升節目的品相顯然具有重要意義,既是一種審美,也提供了一個場景,充分助力于音樂的演繹。
張若琪:人是視覺動物,就像MV的出現豐富了流行音樂一樣,LED大屏和3D投影技術就是這個舞臺上實時奉獻的MV,確實豐富了感官體驗。不過我覺得這個節目的好處在于,舞臺效果沒有喧賓奪主,所有的視覺還是服務于“唱”。
劉鵬波:《歌手2024》每一期都產生了不少網絡爆梗,例如“汪蘇瀧難聽”“汪蘇瀧又好聽了”“那英 清唱”……您認為這些熱搜話題對綜藝節目的推廣有何影響?
何天平:從節目推廣來看,這些話題恐怕是推動《歌手2024》走向“現象級”的理想素材,也能看到它們并非專門“策劃”的結果,更多源于觀眾針對節目開展的“二創”而生發出來的“活話題”。從這個層面而言,這些熱搜話題無疑為節目的曝光以及滿足更多觀眾的期待帶來了積極的效果。
張若琪:當下環境,音樂除了音樂本身之外,確實需要更多的話題加持才會更有傳播意義。音樂搭載上話題,會有更大可能進入更多人的耳朵,而這些話題和爆梗也幫助打開了更多人的視野,讓大家關注到音樂本身,這就是意義。
我最白:這些話題會讓綜藝更加“出圈”,引發觀眾更大的參與興趣。畢竟熱搜是有時效性的,會引導大家愿意第一時間“追”節目,同時也會引起更多人的樂趣。
多樣性:拓寬公眾的音樂視野
劉鵬波:《歌手2024》邀請香緹莫(Chanté Moore)、凡希亞(Faouzia)等國際歌手參與,另一檔音綜《聲生不息》也加強了不同地區人們之間的情感聯系。這些節目對提升中華文化的軟實力和全球影響力有哪些貢獻?
何天平:文化永遠是國際傳播最有力的載體,它能跨越分歧、彌合異見、凝聚共識,并且創設出一個具有共同語境的對話空間,以供不同國家和地區的受眾共享。《歌手》和《聲生不息》在某種程度上都以音樂為媒介,通過不同形式的音樂表達及審美體驗來搭建增進文明交流互鑒的橋梁,既是生動鮮活的,也是能跨越屏障的,這樣的探索顯然具有推廣的重要價值。
張若琪:“請進來”“走出去”是最直接的交流方式。湖南衛視把海外歌手“請進來”,香緹莫、凡希亞兩位歌手的登場確實給大家帶來了震撼,同時也引發了不少思考與討論。關于國內外歌手唱法的差異、國內外主流音樂流派之間表達方式的不同等,這些是音樂之內的東西。音樂之外,很多人迷上了這兩位歌手,自然會對她們的文化背景、成長環境進行研究。比如參加節目之余,香緹莫、凡希亞利用閑暇時間去了國內很多地方旅游,在旅游過程中和當地人進行了非常友好的交流,凡希亞還買了馬面裙……兩位歌手都是有一定國際影響力的藝人,她們的親身經歷無疑是宣傳當下中國的真實鮮活的方式。同時湖南衛視還通過海內外很多個平臺讓節目“走出去”,讓更多海外的人看到我們的音樂綜藝制作竟然可以做到這樣,以小見大,對于打破一些刻板印象、增強我們的國際影響力自然也是有幫助的。
我最白:《歌手2024》可以讓國內歌手接受和學習國際上更加先進的唱法,國內“芭樂”太多,風格過于雷同。同時我們也可以注意到,國外的歌手開始兼顧國人的審美,比如凡希亞唱了鄧紫棋的歌曲,讓所有觀眾都體會到這位外國歌手的誠意,真切地打動了所有觀眾,這里相互借鑒學習的意義很重要。此外,節目也讓國外的觀眾關注到國內的音樂人,希望后面國內外藝人之間會有更多同臺合作。我既希望這檔節目的眼光未來可以放得更寬,又希望這種形式不要被濫用,國外歌手應該起到“鯰魚效應”,激發出國內歌手的實力與提升自己的欲望。
劉鵬波:您對音樂綜藝節目的未來發展有何看法?該如何適應不斷變化的觀眾需求和市場趨勢?
何天平:《歌手2024》的成功既為音綜行業創造了新的想象空間,也為長期以來困擾行業的音綜創新問題帶來新的迷思。沒有哪一種節目類型比音綜更持久地活躍在大眾視野里,人們對音樂綜藝旺盛活躍的文化消費意愿也得到了時間的驗證。但相比市場的期待,整個音綜市場在十年前的真人秀浪潮之后幾乎沒能形成太本質的推進(大多是技術運用或者形態要素的一些簡單變化)。在《歌手2024》中,人們看到了一個顛覆性的節目樣本,也帶來了相應的關注度和討論度,這無疑會讓市場感到欣喜。但欣喜之后,更多問題被帶了出來:這樣的顛覆式創新是可復制且可持續的嗎?有多少平臺擁有湖南衛視這樣具有推動超大型音樂綜藝創新的能力?又還有多少音樂資源(包括歌手、音樂作品、音樂產業等)可以繼續被節目化?事實上,走到這一階段的《歌手》已經表現出在資源方面可能面對的挑戰,也正面對越來越多的多維度的討論。或許我們還有相當多的優質歌手和作品,但畢竟“上節目”這件事需要天時、地利、人和。諸如此類的問題也會讓我們猜想:《歌手2024》這樣的創新案例未必是常態,甚至可能是一個“孤例”,那么帶給音綜行業的創新方向在哪里?這似乎是《歌手2024》這個水花過后依然留存在行業里的難題。
張若琪:音樂綜藝其實還是追逐著時代在跑,一段時間內隨著社會環境的變化,會產生適應時代的綜藝節目。有時候也像個輪回,十多年前的直播綜藝現在不是又回來了嗎?
我最白:最火的音綜都是帶有競技性的(淘汰制),希望歌手們可以接受成功或失敗,認真面對自己的舞臺;同時綜藝的賽制不要一成不變,而應該在公平公開的基礎上,不斷地推陳出新,刺激觀眾的視聽神經。
劉鵬波:您如何評價本季總決賽?您怎么看此季節目,對下一季又有哪些期待?
何天平:《歌手》在這一季的顛覆式創新,給出了重塑綜N代的全新想象,既是節目意義上的,也有文化的意義,展現出一檔音綜超越音樂審美的更多可能性,也期待節目在下一季能探尋更大的社會性突破,在音樂和大眾情感、國際傳播之間形成更緊密的連接。
張若琪:我對那英當歌王沒什么意見,但同時我覺得包括像香緹莫和凡希亞也都有奪得歌王的實力,香緹莫第二輪沒有演唱的《It’s Alright》彩排版唱得太好了……還有我個人比較推崇沒有進入總決賽的黃宣,其實這幾位都可以稱得上是無冕之王。至于滿意不滿意,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見解,至少這檔節目讓好幾位之前大家并不熟悉的歌手走入了更多人視野,我覺得這也是《歌手》系列一直以來的傳承和做得很好的地方。
對于下一季,我有以下幾個期待:一是這一季大家討論得比較多的編曲問題,當然很多時候也能理解節目錄制的時間很緊,又要照顧現場live的氛圍,所以有時編曲沒辦法做得那么細,做得那么合乎電視播出的效果,但既然網上的聲音那么多,肯定還有更值得平衡和商榷的地方;二是希望給歌手在選歌上更多的自由度,有更多元化的曲風呈現;三是希望能給年輕歌手多一點機會,如我之前說的,很多大家不熟悉的歌手通過這個節目走入公眾視野,希望下一季能繼續發掘一些寶藏音樂人,帶給普通觀眾們更多音樂審美、音樂風格上的科普和引導。